TOP

父亲 (王博睿妈妈)
2021-04-30 18:23:48 来源: 作者:邱燕(王博睿妈妈) 【 】 浏览:905次 评论:0

父亲的想法。

父亲的年代,村里读书人少,父亲上过几年私塾。

父亲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中等身材,皮肤比大多数同年人要稍白皙,一口牙齿洁白又整齐。听三爷爷家伯父说,父亲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很少让父亲干农活,说要让父亲读书接受教育,以后参加工作。但其实父亲并没有谋得一份工作,还是以种地为生。爷爷奶奶去世后,我也大一些,父亲种地,我也就跟着父亲山上山下的到处跑了。


父亲有许多“很兔”的想法。

俗话说:“庄稼人不要盼过年,过完年就要下田。”

春季播种季节。
  父亲开始忙着耕田,放水,耙田,播种秧苗。父亲经常带上我,我在田埂上玩耍,看父亲在田里忙活,看被犁耙翻起到处乱串的黄鳝和小鱼,看觅食的水鸟,不时被远近赶牛的吆喝声惊飞。到处是春的气息。
  每年春耕需要放水灌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引水,水从上游水库下来,水库有一个大闸口,闸口一打开,水便从闸口奔涌而出,流进官沟(分产到户后为引水库的水灌溉,延村修的一条比较宽的大水沟,是灌田引水的主干)。水一路下来,经过几个村庄的田坝区,每个村庄从官沟边切口分流到各村庄田坝区的大沟,再从大沟分流到小沟,再从小沟将水引到各家田里。这个过程就像一棵倒着生长的树,由主干到枝干,到细枝,再到枝叶。我们村的田在最下游,待上游的田都灌足水,水引到我们村再到我家田的时候已经从最初的奔涌而出变成了涓涓细流,有时甚至断流。这时候水显得特别珍贵。每家每户的田都如饥似渴的等待着引水。这可关系着一年的收成。这时候父亲经常要连续几天熬夜守水,有时候要等上通宵。每家每户的田与田之间都有一道田埂,一是作为每块田之间的界限,二是方便走路的通道。我家的田与左右两家的田之间没有田埂,几块田连成了一块,只在界限的两头各订了一根木桩。到插秧时候,只需在两根木桩上面拉一根绳子就区分开了各家的田。父亲守水灌田时,通常会守着把几家的田的水一起灌满。有时水在中途被截流到了别人家的田里 ,父亲也不计较。父亲这样做,有人对我说:你爸爸很“兔”。

玉米播种的季节。

我也跟随父亲到地里播种玉米。地也有跟别人家地交界的地块。两块地之间有一条窄而浅浅如小沟的低洼,是地界,也是路。种包谷需要先打窝,然后在窝里丢肥,再丢玉米种子,最后再盖上泥土。父亲每次打窝都是在离地界一段距离往自家地里留出至少两个脚的位置的地方下锄头,两边这样一留,一行就少种了一窝包谷。我问父亲为什么不靠边一点打窝?父亲说:“靠那么边干嘛呀,你看,他们家包谷已经种好了,我们再靠边打窝,等包谷长起来,路就被遮了,不好走路了,我们靠里一点,包谷长起来就不会挡了,给别人留一点路,自己走也方便嘛。也有人说:你爸爸很”兔”。

我们村依省道而建。两边是房屋,中间是大道。是另外几个大小村镇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及中间驿站。大部分房屋建设离公路边较近,且屋檐较窄。我家房屋同对面供销社的房屋一样的造型结构,较宽,但我家房屋离公路边较远。公路边到屋檐还有约6-7米左右的深度。屋檐左右两边有两根大柱子,因此屋檐延申也较宽,屋檐下还有足够停放一辆马车的宽度,就像现今的大阳台。

平时,屋檐下是左邻右舍娃娃们跳绳、踢毽子、跑闹玩耍的地方。晴天,拉板车卖砂锅的商贩在屋檐下歇脚,讨半勺水解渴。雨天,来往赶路的人在屋檐下避雨。
据说当初爷爷建房子的时候考虑屋前留多位置以便堆放物品。但是除了农忙季节堆放收回的稻谷外,平时也从来没有把其他物品堆放在屋檐下。小时候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以前照明是点煤油灯,记忆中上学后才用上了电。终于用上电灯了。钱只够买两个灯泡,父亲在两间屋子中间窗户那里挂了一个,前屋和后屋共用一个灯泡。虽然是电灯,比起以前的煤油灯要亮很多,但那时候的灯泡瓦数低,光线昏黄,不像现在的LED灯那么明亮。原本光线就不太亮,再两间屋共用一颗灯,光线显得更加昏暗。农村天一黑,到处漆黑一片。门口的公路经常有来往赶路的人,天黑前没有赶回家的人,基本都是摸黑赶路,很不方便,尤其下雨天,沙和泥土交融的路面泥泞湿滑。父亲把另外一个灯泡挂在前面门口屋檐下,每到天黑的时候,就把灯打开,给左右邻居一些方便,给赶夜路的人一段照明。我有时候抱怨爸爸,觉得爸爸真是的,自己家里都不够亮,还要给别人照明。

我家与邻居家之间有一条巷子,文化期间,将前后砌上砖墙,左右两边搭上我家和邻居家的墙,再盖上屋顶。便成了一间房屋,做成了文化室。

后来文化室拍卖,父亲在诸多反对声中贷款将房子买了下来。

有一天,父亲拿回一本小册子,里面全是各种花草树木的彩图。父亲说花草树木可以按照我们自己想要的样子生长,比如可以做成圆形,扇形,灯笼等,也可以长成“欢迎光临”等字样。有些植物是我们在山上经常见到的,有些植物从来没见过。

父亲想要把贷款买回来的房子卖掉,承包屋后的那座山种他的花草和树木,但是有人笑话父亲,说父亲的做法很“兔”:“这些花草就那么听你的话?难道你还会魔法吗?”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诸多反对意见,最终山没有承包下来,父亲的花草树木也没有种成。

父亲喜欢拍照。那个年代拍照片要走路到很远的县城,拍一张照片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不忙农活的时候,父亲喜欢背上相机,游走各村寨帮人拍照,补贴家用。拍好的照片要拿去县城冲洗后,下次再给人送回去。如果是两人一起拍照,通常也只要求冲洗一张照片,父亲则会冲洗两张,三人的照片父亲则冲洗三张,但是都只能收到一张照片的钱。于是父亲拍照并没有补贴到家用,反而贴钱。我觉得父亲真的很“兔”。
  父亲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村尾有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水清澈,河岸两边或茂密葱郁的竹林,或婀娜多姿的杨柳,风景怡人。河岸上半隐于竹林的钓者,河里嬉戏的儿童、戏水的灰鸭,都被父亲拍摄在相机里。河流的最窄处也是公路的拐弯处,有一座两孔石桥,父亲也把青青杨柳掩映下的石桥拍摄在了相机里。有熟人打趣笑问父亲:“你一天没事拍这些鬼东西干什么呀?”父亲笑答:“嗨,你不晓得,以后这些很可能只能从照片上看了。

如今,家乡大变化,机场,高速公路修到了家门口,到处是各式美丽的花木造型,景观,而那些熟悉的景象已不复存在,都成了父亲照片里的印象。每每看到父亲拍摄的照片,大家都喜滋滋的说:幸亏你拍了这么多照片,这些东西我们都看不到了!我忽然理解了父亲。

有时候我想,那些漆黑夜里匆忙赶路的人,看到那盏路灯时 ,除了有一小段明亮的路可走,内心是不是更有一丝希望和温暖呢?

父爱----从贫穷到富有

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的家乡,四季分明,多雨,农作物主要有稻谷、玉米、小麦、小米和土豆,一年一季轮流种植,虽然农作物丰富,但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多丘陵山坡,土地人均面积少,农作物产量低,田里地里种的一季收成永远不够一年吃。除了一日三餐,家里所有其它支出需要还得卖掉一些换钱。每年夏秋交替之际,去年收回的大米包谷已吃完,当季的小麦还没成熟的青黄不接的时候是最难的时候。土豆就成了我们的主食,有时候还要向别人家借一点才能接上当季的收成。

经常跟着父亲上山下田,田边地头山野间的各种植物都让我充满好奇,每次我都一路向父亲问个不停,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起初父亲都差不多能够回答,小小的我也觉得父亲无所不知,慢慢问的多了,父亲很多都无法回答了。于是父亲去县城就经常会带上我,走两小时的路程到县城,卖完带的农产品后,父亲就带我去新华书店,那时候新华书店不大,我们也没有钱买书,就只是去看看,其实很多书我也看不懂,但是父亲还是每次都会带我去逛逛。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地,以前伯伯家挖土做砖瓦建房子留下了一个大水塘,父亲从别的地方背来泥土填上,在上面种上辣椒,塘里的淤泥给辣椒苗提供了丰富的营养和充足的水分,辣椒长势特别好。辣椒一天一天长大,成熟,深绿色茂盛的辣椒叶下面红得发亮的辣椒隔几天就能摘到一些。父亲摘了辣椒,晒干,用草绳把辣椒编成串,拿去县城卖了,给我订了一年的小学生学习报,于是每次去公社拿报纸是我最盼望的事。许多年间,我是我们那里唯一拥有学习报的孩子。

  父亲喜欢树。
  田边地角都种有各种树。
  山上的地边种的有一种树叫做漆树,割开树皮,会流出白色的汁液。将汁液熬制加工后,变成黑色油漆,俗称土漆。
  上学后,我开始学习写字。父亲砍来木头,烘干,刨制,拼接,加工成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刷上熬制的油漆,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黑板。
  有了黑板,却没有粉笔。那个年代的粉笔很珍贵,老师们用的粉笔断了一小节都不会浪费,学校连彩色粉笔都很少用。小伙伴们会捡来红砖头碎块和一种可以画出颜色的石头当粉笔在地上画跳房子。我也用来在黑板上写,但是写在黑板上不怎么看得出颜色,还把油漆划掉了一条一条的痕。
  周末,父亲在地里摘上一些辣椒茄子到市里卖了,给我买回了一盒彩色的粉笔。我是同年娃娃里唯一一个拥有自己的黑板和彩色粉笔的孩子。我成了家里的小老师。

  我喜欢花草。
  和小伙伴们上山打猪草,其他小伙伴的篮子都装满了猪草,我的篮子里面经常除了给猪吃的外,还有我从上山或摘或挖来的野花野草。
  屋后有一小块地,离屋子很近,紧挨着牛圈,以前用来种菜,摘菜很方便。爷爷在地边靠着牛圈墙角的位置用砖切了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台阶,垒上泥土,在上面种上好几株牡丹。每当花开的时候,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开满了台阶,就像一个璀璨缤纷的舞台,花香弥漫。牡丹花可以用来煎鸡蛋吃,我经常去小菜园里看牡丹,摘牡丹。也经常把从上山挖来的野花野草种在菜园里。后来父亲买来树苗,将这块菜园全部改种上了树苗。菜园变成了一个小树林。树林里原来有石榴、杏和梨等成年的果树,可以爬,每年都有果子摘。父亲又补种了核桃、枇杷等,还有其它乔木和一些药用树木。我经常在树林里面玩耍,在两棵树之间翻转,倒立,荡秋千。最好玩的要数杜仲树。杜仲含有橡胶,它的树叶、树皮和枝条折断后拉开会有很多丝,好像蚕丝一样,雪白、绵柔。将杜仲的细枝和叶片一节一节折断,拉出丝,做成耳坠、手链和项链,百玩不厌。

我经常在树林里种花,看花。看鸟儿在树上筑巢,听鸟儿在枝头唱歌。看春天树梢冒出新芽,看冬天枝条结成冰花。看夏天阳光从郁郁葱葱间洒落的斑驳光影,看秋天飘落的一地五彩斑斓。小时候性格内向的我没有什么伙伴,小树林几乎承载了我所有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上学,虽然学费不贵,但是印象中,差不多每一个学期的学费都是在期末快结束时才凑足交清。

到市里上中学的时候,需要交20元钱的补课费,因为没有钱,我没有报名补课,是班主任老师帮忙垫支了补课费。临近中考,补课也快结束。某天放学,天下着小雨,我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准备回宿舍,远远看见父亲向学校走来。父亲没有带雨具,走到跟前,我才发现,父亲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黝黑,雨水从脸庞流到明显弯成了弓形的肩膀,湿透了的裤管卷到小腿。不知道父亲走过了哪些路,草鞋上裹满灰色和黄色的泥土。父亲跺了跺脚上大块的泥,把手里一个小袋子交给我,袋子里是一点吃的和20元钱。我还上了老师帮忙垫支的补考费。


  父亲从来没有打骂过我。
  父亲无论上山种地割草,还是下田播种插秧,都经常带上我。有一次我学习给包谷苗除草,由于使用锄头不熟练,结果一锄头下去就把一窝齐膝高的包谷苗给铲掉了,父亲见状,并没有生气,反而呵呵一笑说:“哎呀,儿啊,草那么小,包谷这么大,还是包谷比较好铲哈!”说完手把手教我怎么除草。

有一次火炉上正在煮饭,父亲要出去一会儿,让我看着点,等饭煮好了端下来。可是我看着书,完全忘记了火炉上面在煮着饭,结果饭烧糊了我还一点没察觉,父亲从外面进来,赶紧找抹布包着把锅端了下来。被完全烧干了的锅因突然沾到地面的潮湿,发出很大的呲呲呲的声音,还冒着带有浓浓糊味的白烟。我凑近一点往锅里一看,啊,锅里最上面一层的米已经被烧成了黄色,底下的全烧成了焦炭,哪里还有米饭!那时候的米多珍贵啊,锅也差点烧烂了。这下没饭吃,可能要挨揍了,我心里想着。闻着一屋子的糊味,父亲没有揍我,反而笑着说:“哈哈,我们家可有福(糊)气了。”

有一句话说: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父亲给了我最富足的童年时光。

12
您看到此篇文章时的感受是:
Tags:父亲 最后更新时间: 2021年12月11日11时25分32秒    责任编辑1:王博睿 责任编辑2:吴丽萍
】【打印繁体】【投稿】【收藏】 【推荐】【举报】【评论】 【关闭】 【返回顶部
分享到QQ空间
分享到: 
上一篇春游-植物园 (4月28日) 下一篇我与传统节日

评论

帐  号: 密码: (新用户注册)
表  情:
内  容:

相关栏目

最新文章

图片主题

热门文章

推荐文章

相关文章